【决绝｜06:00】不要说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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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云秀和苏沐橙两个女孩儿离开了聚会，在场的众人总算一个个都暴露了自己的本来面目，可以放心大胆地玩儿了。倒也不是说有女士在场不尽兴，而是总归男女有别，有些糗实在是不想在她们面前犯。
叶修摸烟的时候，黄少天已经把一盒牌甩在了桌子上。叶修看了一眼笑了：“老土。”原来对方神秘兮兮藏着的是一盒真心话大冒险。
王杰希也笑：“这个，方才两位女士在场可能还更感兴趣一点。”
黄少天得意洋洋一挑眉毛：“我现在才拿出来是怕你们出洋相，贴心你们。好心当作驴肝肺。怎么的，玩不玩，有没有胆子？”
那当然是玩了。为了打比赛，封闭训练几个月，又经历了一系列高强度赛事；赛后好不容易放松一把，每个人脑子里绷紧了的弦都难得松了一把。黄少天把牌展示一圈，又转向叶修：“老叶，你玩不玩？”
叶修嘴里含着烟没点火，既不点头也不摇头。黄少天闹他让他一定要参加，不然就是不把他当兄弟看；叶修被他摇得烟都快晃掉，只好无奈地说算他一份。
十来个人就在桌边围了一圈坐。一轮牌抽完，张佳乐喜提第一张鬼牌，郁闷道：“靠，怎么是我？”叶修笑眯眯道：“让你当第一个还不好？”言语里明显意有所指———万年老二总归拿了第一，虽然是在打闹，好歹你也知足———又被对方瞪一眼。
黄少天道：“少废话了，你就接受命运吧。第一———别拉拉扯扯了。来来来，真心话还是大冒险？”
张佳乐斩钉截铁道：“真心话。”话音刚落，包厢里顿时落下嘘声一片。
黄少天耸耸肩，为他抽了一张牌：“请问———现场的异性中你对哪一位最感兴趣？”这个话题显然撞在枪口上，毕竟此时此地此包厢，哪怕路过一只蚊子显然都是公的。张佳乐还没来得及吐槽，叶修已经托着下巴懒洋洋地调侃道：“这位同志，要不说自己算了？自恋是自恋了一点，好歹也是在场最'异性'的一位了。”众人又看一眼张佳乐今天穿的粉色t恤，有几个人没憋住，低低地在笑。张佳乐对叶修张牙舞爪一番：“怎么了，瞧不起粉色吗？那还是老叶你更'娘'一点呀！是谁刚刚走两步就快晕了？”
“喂，乐乐。”叶修夸张地叹气，“什么叫走两步快晕了？没良心的。还不是这几天的比赛累到你们领队啦？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，居然还嘲笑我？”
张佳乐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，余光里看到原本坐在角落里的周泽楷站起来，径直往叶修的方向走过去。周泽楷手里还捏着个杯子，慢吞吞地走到叶修坐的位置边上，把杯子放到叶修手边。
周泽楷说：“领队，喝水。”
叶修和张佳乐都愣了一下。黄少天还在边上纳闷地问喻文州，周泽楷是这么个性子吗？好像有点那个......喻文州也没正面回答他，笑道，平常也只是你俩不对付吧？
叶修接过杯子，点了下头：“还是小周贴心哈。知道体贴领队。”他端起来喝一口，随即有点诧异地抬起眼睛去看周泽楷。原来杯子里的是糖水，还温乎的。但是叶修抬起头后，看到周泽楷已经默默地转身回了自己的角落，像他往常一般放空大脑一般发呆。旁人看了都要暗自嘀咕一嘴，他到底是为啥答应的来参加聚会？
叶修心里咚的一下，不知道是个什么体会。出国比赛前一个内心诞生的猜测成型许久，被他一直压在心里不理会，颇有点阿Q精神的味道。然而比赛结束后，这个猜想似乎愈演愈烈，叫他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处理了。恰逢此时游戏目标已经转换成了下一个人。王杰希略作沉吟，也选了真心话。
黄少天抱怨道：“人人都来真心话，那还有什么好玩的？怎么没有人起个表率作用，大冒险就这么可怕吗？”话说到这里，在场众人不禁汗颜，想起之前在国外某次休息日，一不小心目睹到的打赌打输的黄少街头大跳热舞的场景，心说这句话真是，本来有胆子的也被说得没胆玩了。
王杰希没有理他，自顾自翻了牌：“未来五年假如你还在这个公司，你最想把谁干掉，并取代他的位置？唔，那就是在说打荣耀这么回事吧？”
这副牌是黄少天在路边随手买的，显然没有考虑到受众群体居然还会有一群光芒万丈的职业电竞大神。王杰希稍作思考，目光就望向了叶修：“那———果然还是领队的位置比较有吸引力。”
叶修还捧着那个杯子想他心里的那档子事，闻言颇有点郁闷地摆手：“你们的真心话，次次都拖我下水是什么意思？”王杰希则点头道：“真心话———实事求是罢了。”想要超越叶修的这一心愿，想来也是在座其他人的心声。
叶修在心里思考周泽楷的心思，听到这话仿佛意有所指。他生平难得花心思在处理人际关系上，实在是很缺乏这方面的经验。也是在去国外打比赛这段时间，因为要关注选手的状态，才留意到周泽楷似乎对自己格外关注。他一开始以为是周泽楷对于国内比赛最后一场二人的交锋念念不忘，还特意几次留下周泽楷开小灶，却还是不得领会其中奥妙。再到后来，叶修才通过一些小事模模糊糊察觉了点出来———周泽楷似乎对自己有点意思，但是又拿捏不准对方到底是什么心意，不好贸然开口。毕竟周泽楷一向话少得出奇，也并没有在叶修面前一下子就变成黄少天那档子社交恐怖分子。现在仔细想想，周泽楷也只是......
只是什么？叶修捏着杯子，又抿了一口糖水，出神地想，不知道小周是什么时候泡的。———啊，对了。周泽楷只是时常多做一点———如同这杯糖水一样的事。他就这么频繁给叶修递一点不太确信的温情，然而转眼就恢复成不进油盐的原状。
只是，哪怕不太确信，糖水也是糖水，温情也是温情。没有人会讨厌被关切的感受。
然而可惜的是，换做是童话故事里的小孩子可能才有勇气有话说话，现实里大家都是心思重如泰山的成年人，哪怕是双方彼此都有所察觉，只要周泽楷不开口，叶修也没有打算戳破那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。
想到这里，叶修突然福至心灵地看向周泽楷所在的角落，正对上一双望他出神的眸子。周泽楷偷看被抓包，骤然收回目光，才发现王杰希也看向他：“周队，到你了。”
周泽楷想要摆摆手，嘴上却鬼使神差地改口：“.......真心话吧。”
黄少天正要嘘声，转念一想，周泽楷难得参加这种游戏，真心话也不错，总归能取乐，于是兴致冲冲地抢着替他把牌抽了，很大声地念出口了：“你的梦中情人有什么优点，说出不少于五条，不许重复。”
哎呀，总算到了点大众喜闻乐见的八卦环节。叶修眉头一跳，有点无语，心里不知作何感想。周泽楷似乎也愣住，一时没有开口。
张佳乐心说，还好不是我抽中这张牌，不然喝一杯是免不了的，这种问题也太尴尬了。但其实他们没有几个能喝的，都是拿的柠檬汁代替。
喻文州道：“周队要是觉得不方便作答，喝了柠檬水就算吧。”叶修听了颇为赞许地想，文州在一群混账里显得格外沉稳，不过大概是因为不熟的缘故。听说此人在蓝雨的内部聚会里可不是这副样子。正想到这里的时候，周泽楷却开口了：“没有不方便的。”
旁人还没反应过来，周泽楷已经慢慢地开口了：“很厉害。”
叶修眨了两下眼睛，才反应过来周泽楷已经在作答了。黄少天轻轻碰碰叶修的手肘，压低声音道：“哎，老叶老叶。好搞笑啊，怎么有人形容自己心上人，是用厉害这种词的啊？一般不都是夸人家，好看，温柔什么的吗？”
叶修打着哈哈，黄少天已经自说自话地补上了：“不过，能当周泽楷那家伙的心上人，确实挺厉害的噢？你看那家伙，平时就是闷不做声的一只闷葫芦哎。老叶，你说呢？”
叶修心说，我说不定就是这个厉害的人呢？但是拿捏不准，又觉得这么想不太像自己的风格，遂没有回答。那头周泽楷已经在酝酿第二个词了：“.......很负责的。”
说完这几个字，周泽楷飞速地瞄了一眼叶修，又飞速收回目光。他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，心里却已经如惊雷作响，好像在进行一场豪赌。
周泽楷一直知道自己不爱说话。比起绞尽脑汁地用恰当的言辞去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，他更喜欢也更擅长用行动去表达。与之相对应的，他比别人更能读懂一个行为背后的含义。比如，看到嘉世的崛起，他会想到背后一定有人沉默地支撑着它的迅速成长；又比如，看到会议上逻辑缜密的一套套作战方案，他就会自然联想到领队是否是彻夜不眠地在准备。
结果事到如今，脑子里就总是想到叶修了啊。周泽楷小声地继续开口：“温柔的。”哪怕他知道此刻也没有多少人在真心地期待他给出的形容词。
很少有人拥有读懂行为的能力。或者说是有，却懒得去猜。周泽楷继而想到，不知道叶修能否从从自己手中接过的一支笔，一杯水，或者是握紧的手中读懂其背后的心思。然而一旦想到这里，他突然生平难得地厌倦起自己的寡言。再说两个词就可以混过去的游戏，他却忍不住端起了一旁无人问津的柠檬汁。
众人的目光下，周泽楷一口气喝了半杯，眉毛都拧到忍不住抽动，忍了又忍，还是没忍住，冲出包厢去漱口。张佳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：“不是，没人提过我们只喝一口就行了吗？？？”连王杰希的嘴角都抽了一下，代入感太强，已经在返胃酸了。
“好吧，上一位选手壮烈了。那就下一个吧。老叶，是你，别想跑！我看到你挪窝了？！”
叶修跑路到一半被抓包，也没有不好意思，挠着头道：”那我也真.......“
“不行。大冒险吧。”在这一点上倒是难得的团结，不少人同时出声，想来是酝酿了好久，就等着看叶修吃瘪。王杰希亲自上手重新洗牌，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。连喻文州都颇为兴致勃勃的样子：”领队，难得放松一次，就不要推三阻四了吧？“
”看错你们了，一群混帐。“叶修有点郁闷地抽了一张牌，立马四面八方都探了脑袋出来围观。
走出门，向遇到的第一个人要联系方式。
“.......喂！”叶修还没来得及反抗，已经被张佳乐和黄少天联手推到了门口。左边一句“去吧老叶，我们看好你你一定要给我们要来个美女的联系方式哦”，右边一句“不要让我们看不起你领队不要大意地上吧”。等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叶修已经被推到了门外。
叶修愣了一下，随即想到，他们也没出来督工，我就暂且去抽根烟，回来就说我没遇到人不就行了？于是一身轻松，打算溜达到抽烟区了。
路过转角的时候，一个人影贸然冲出来，叶修已经把烟叼在了嘴里，差点撞上，幸好被对方扶了一把才站稳。叶修匆匆忙忙道谢到一半，抬起头，才发现真是巧，这人居然就是从卫生间回来的小周。
他啊了一声，突然话锋一转：“小周，我能要你的联系方式吗？”周泽楷呆了一下，叶修已经打着哈哈改口道：“我开玩笑的呢？这个是我的，嗯，大冒险。”
周泽楷安静地盯了他一会儿，低下头突然摸出手机来，手指在上面点了几下，然后把屏幕转过来给叶修看———居然真的是一串电话号码。
作为国家队的选手，周泽楷不可能不知道叶修不用手机的怪毛病，却还是挺傻呵呵地照做了。叶修盯着那串数字，有点发愣。那杯糖水他喝了一半就放下了，口腔里却还留着一股腻乎的甜，舌尖不安分地轻轻一顶都能甜得他晕头转向。
奇了怪了。周泽楷不开口，叶修也不开口，两个人动也不动，沉默里对峙着，好像什么野兽发动攻击前的考量。然而事实是，两个人或许还都挺喜欢对方的。
一想到这里，叶修就忍不住轻轻勾了一下嘴角，因为又想到了刚才包厢里某人有点小幼稚的真心话。有些话，在特定氛围下真是好得不得了，换个场景看却又显得有些滑稽了。叶修心里暗自发笑，想，哎呀，小周真是让人吃不消。周泽楷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起来了这一出，不太自然地调整了一下站姿。
周泽楷低下头看叶修，对方叼着烟，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心情很好。会是因为刚刚自己那杯水的缘故吗？这么一想，好像又有点勇气了。方才的几乎是两人默认的无声告白，也可以继续下去了。
就在两个人对视的瞬间，不知怎么的，好像漫画的关键一格，都能确信对方要开口说点什么了。叶修好像看到一层薄薄的纸片，那是一片横隔在他和周泽楷之间的、轻飘飘的、无声的空气状物质，并且颇有冲动去戳上一戳。
然而，也如同漫画一般，关键的时候似乎总有异样横生。而在周泽楷张嘴的这一刻，很突然的，包厢门打开了。黄少天探头探脑一番，目光才锁定这边气氛诡异的两个人，很没有眼力见地大喊道：“你们两个！在这边浑水摸鱼呢？这么老半天也不回来？哦———我知道了！老叶，你又要耍赖！我们游戏又快要一轮了哦？快来快来，现在还能看到李轩和肖时钦喝交杯酒呢？”
李轩和肖时钦喝交杯酒？那画面确实很有吸引力。包厢打开的门缝里还传出李轩抗拒的大喊：“我不是！我没有！快把柠檬汁给我！！！”
这个场景太过诙谐，叶修没忍住笑了一声，立马感觉到身边有如实质的哀怨气息。转过头，周泽楷难得显露一副郁闷的模样，好像是想说的话被打断了一样。
叶修拍拍他的肩，就像以往比赛前为周泽楷打气那样。那个时候的这个动作寓意大概是“不必多说，只管大胆去做吧”。叶修觉得眼下的这个动作寓意也是一样的，如果是周泽楷的话一定能懂。
周泽楷被心上人拍了一下，骤然瞪大了眼睛，想要立刻抓住领队的手好好确认一番心意。啊，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再抱上一抱。然而对方却灵巧地躲过了。叶修头也不回地进了包厢，嘴里还在念着李轩如何如何。刚才的动作好像只在周泽楷心里小小挠了一下，却勾得他面红耳赤，心跳如擂鼓。他还没进包厢的门，方锐的声音已经传到他的耳边，那句话显然是在问叶修：“咦，你是去干了什么，怎么耳朵那么红？”
但成年人的故事，也不一定要尽书纸上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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